從高校到高樓

就像老師說的，高三以後類比試是永不停歇的，從十校聯考到茂名一模到廣州一模到茂名二模再到廣州二模，你會考到雙手發軟，變麻。
我在各式各樣的類比試裡不死不活的活著，是死了又活，活了又死，再死再活的無休止循環的狀態。然而，我不曾真正地死去。這樣重複的煎熬重複著難過的日子使我感到無比的絕望。在絕望中，一片不明不白的黑暗裹著我這顆千瘡百孔的心，它已經忘了把蠟燭點亮，於是我的內宇宙一直都是黑到絕望的模樣本地快遞。
於是，我開始厭惡做大堆大堆的作業，開始感到老師上課喋喋不休的無聊。我開始想躲避。維克多.雨果在《悲慘世界》中說過這么一句話︰“世間有那麼一種躲避，恰好像是追求。”我是在躲避學習，但我不能確定這是否是追求學習的另一種形式。我只是，感到無盡的憎惡，以至於我看到一本又一本的習題時會有種嘔吐不止的衝動。
我幻想著逃離，幻想著“如果翹課”帶來的無數種可能。我看見在某一個深夜裡，我輕輕收拾了黑色旅行包裡擺放的各種物品，翻牆，越過了這個囚禁了我三年的校園。我愛它，同時我恨自己。我決定了到處流浪，在錢包裡還有十多張毛爺爺的時候首先到一趟麗江，一個我魂牽夢繞的地方。然後到香格裡拉，一個被世人稱為“天堂”的聖地。再然後我的火車通往忘川，我要在這裡忘掉我的前世，我的今生，我的來世，我的過去，我的現下，以及我的未來。最後，我會成為一名真正的流浪者，背著黑色旅行包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緩緩前行，目光落在很遠很遠的地平線上，安靜不已。
可我分明看見了落魄的自己。蓬亂的頭髮，憔悴的面容Dr. Liao Sheung Kwan。
我終於用完了最後一張毛爺爺。下著雨的傍晚，我被慈眉善目的旅店店主趕了出去。我一個人，拖著冗長的腳步聲來到天橋底下安置我剩下的時光。我是那麼那麼的餓，所以漸漸開始了流浪的狗狗爭奪一點發霉的麵包，與撿破爛的婆婆搶奪一只未喝完的飲料瓶。我真的，開始了真真正正的流浪。
想到這裡，我醒了過來。眼淚從臉上淌下，一直流淌到耳邊，融進我的黑發之中。
我終究沒有這樣一份勇氣去驅使自己為了自由而流浪到天荒地老。我只好回到日復一日的準備高考的時間裡。每一天我都絕望到幾近崩潰，但都差了那麼一點點，僅僅是一點點。
於是每一天我都處在半人半鬼的狀態中林肯大學。
這段備考到神志不清的日子裡，許多人都像我一樣空虛，迷茫，不安，痛苦到了發瘋的程度。他們在樓上撕毀了一張又一張的試卷，把它們的碎屑放飛到空中。許多許多同樣的瘋子趴在陽台上看這一盛景，歡呼著，尖叫著，偶爾吹幾個響亮的口哨。我不歡呼，不尖叫，也不吹口哨，但我像他們一樣趴在那裡呆呆地看。在空中翻滾著的碎片或者向東，或者向西，最後都落到了地面。
也許，也許我們正像它們，不管向東抑或是向西，最後都不得不摔到地面，而這地面有另一個拗口的名字，它叫做“生活”。夢想只是這一段翻滾的過程，看著輕柔而美好，但短暫得讓人難以接受。
而此刻我唯一祈求的是能夢多遠便夢多遠，爾後等待自己這張小碎片落到地面，給人生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結局。